如果说城市的夜晚是吵闹的，那这里也许算是个特例，即便临近闹市区，衫云高中此刻也是沉睡在无边的寂静之中。
“虽然说我的确有答应，但不至于这么快就开始吧……”
看着在前面领路的少女，我无奈的抱怨道。
“反正白老师你也没事嘛，而且说不定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呢，就当成取材怎么样？”
“好了好了，随你啦。”
没错，在学校晚自习都已经结束的现在，可以说是相当的晚了。由于没带表，所以不清楚准确时间。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这种时间还在学校游荡，还是孤男寡女，被抓到肯定是免不了一通说教加处分，可以说是相当危险。此时就连宿舍都已经熄灯了，校舍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两个保安在做着敷衍般的巡逻。而我和蔡雨沫正位于学校中央那座最为高大显眼的建筑之中。
这座名叫千羽楼的建筑是衫云高中的一名股东所捐建的，用来命名的，据说是这个股东女儿的名字。这栋楼的一楼和二楼便是全校最大的一个报告厅，听说可以容纳上千人，足够让全校师生聚在一起开个会。三楼坐落着心理咨询室以及播音室，而最上面的四楼则分别是美术以及音乐教室了。
说起音乐教室，第一反应应该上次蔡雨沫有说过的“午夜的钢琴声”了吧。有传闻说有人在半夜里听到了千余楼顶层奏响了钢琴的旋律，跟人提起的隔天就大病了一场。后来这人不信邪，偷偷半夜来到千羽楼的四层音乐教室前。透过窗，那人发现钢琴的盖子是被掀开的，然而没有一个人在。他就这样等啊，等啊，等到了半夜，在过程中竟然靠墙睡着了。那他是怎么知道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呢？因为他是被钢琴声所惊醒的！再次透过窗看去，钢琴前的座位上依旧空无一人，但是琴键却不受控制的在不停跳动。那个男生被吓到了，夺路而逃，结果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腿骨折了，休学了一年。
“其实全部倒霉的遭遇不都是因为那个人自身么，生病是不可抗力，从楼上摔下去也是自己的锅。”从蔡雨沫那里听说了这个故事后，我思考了一下表示。
“恩，的确那些遭遇基本上都是那个男生自身的原因。不过，老师你有没有想过，真的有个幽灵会在晚上来到千羽楼，奏响钢琴的旋律呢？”
“不可能吧”我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
“老师是这么想的是吗?”蔡雨沫朝我笑了笑，也没来反驳我的话语。说实话我是有些惊讶的，像蔡雨沫这种坚信幽灵存在的人竟然会对我这种否定的话语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是不太相信超自然现象这种东西啦。”
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向上走去，清脆的脚步声在这较为密闭的空间回荡着，真是让人有点害怕，害怕保安会循着声音找过来。
经过三楼是下意识的瞅了瞅心理咨询室，倒不是我对那里感兴趣，是我突然想起来李鸣森这个家伙平时动不动就往那里跑。倒不是他有什么心理问题，最主要原因我想是我们学校的心理医生是个刚出来的研究生，很年轻，而且还是个大美女，性格还不错，比较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李鸣森这家伙想必是心怀鬼胎，嘴里说着我有病请和我聊聊，脸上的表情却就差一点变成“滑稽”了。是个明眼人估计都能发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怎么了，老师？”
“抱歉，刚刚稍微想了点无聊的东西。”听到了蔡雨沫的声音后我才回过神来。
跟随着蔡雨沫的脚步，我来到了千羽楼的顶楼，“午夜的钢琴声”的“案发现场”。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有音乐教室的钥匙啊！偷来的吗？”
“嘘，小声点老师。”
“好，好的。”我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太大声了，差点把还在校园里面巡逻的保安引来，“那么，你能告诉我钥匙哪来的吗？”
“商业机密。”蔡雨沫伸出左手食指，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对此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刚来到音乐教室门前的时候我猜想我们是要像传闻里的那个人一样带在外面等待等着午夜的到来，没想到蔡雨沫二话不说掏出了钥匙把门打开，然后我俩就这么走进教室里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了。
我也没再向蔡雨沫问些什么，而是开始观察这间被黑暗笼罩的小教室。
每两周一节的音乐课我自然也是从没缺席的，对这里其实我也算是挺熟悉的了，不过黑暗之中似乎又显现出了什么平时不会在意到的东西。比如教室最后面角落的挂钟，即便上过这么多次课，那东西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要说为何，就是月光照到钟面的反光使它变得尤为显眼，然而平时待在角落里真的毫无存在感呢。
传闻里面作为主角的钢琴现在正安静地躺在教室的角落里，琴键上的盖子也是合的好好的，怎么看都不像会“闹鬼”的样子。
我记得这台钢琴即使上课也很少用到，最多课刚开始的时候，老师带着大家唱几个音符，才会让钢琴发挥它应有的作用。现在的音乐课其实更像是全民K歌，老师开着个酷我随机放着音乐，然后大家各凭本事。两周一节的音乐课还这么的水，我只想说不愧是高中啊。
突然，一只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一激灵，也从自己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你干什么啊，吓我一跳。”看到是蔡雨沫，我不禁嗔怪道。
然而她再次将左手食指轻抵双唇，作出了那个噤声的动作，同时抬起右手似乎在指着什么。
当我闭上嘴看向她右手说指的方向，我惊呆了。本来合上的琴盖不知于何时被打开，而钢琴前的小方椅也被稍微的拖出了一段距离。
一曲未曾听过的旋律就此响起，随着钢琴键的此起彼伏。明明那儿一个人都没有啊！当我震惊的看向蔡雨沫时，惊讶的发现，她是如此的平静，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样子，只是单纯地听着音乐。
对了，音乐。虽然这首钢琴曲我从未听过，但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大家有没有过那样的经历呢，某天在咖啡馆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听到的一首歌曲，明明自己不曾听到过，但又感觉确实在哪里听过。比如，在梦里。
时而如连绵阴雨，压抑而仄长；时而如暴风骤雨，激烈而急促；又时而如冷夜冻雨，清脆而凛冽。这旋律似乎有平复人们内心波动的能力，我也不由自主的再次坐回椅子上，闭上双眼去感受。
“你，相信幽灵吗？”
一曲作罢，我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乃至忘了身处灵异事件发生现场这一严重的问题。但是——
“看来我就算不想信也不得不信了啊。”
“那个，能再来一曲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对着空无一人的钢琴说话。但是我相信，那里的确存在着什么“东西”。
然而并无人回应。
开口的是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的蔡雨沫：“他走了。”
仔细看钢琴那边，确实盖子已被合上，方椅也物归原处。一切都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开始，然后结束了，就像不曾出现一样。
“走了吗……话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惊讶的看向眼前这个身上充满秘密的少女——她的这句话可是没法被轻易带过啊。
“那个，老师。”
“恩？”
蔡雨沫慢慢的，慢慢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向那台角落里的钢琴走去。打开琴盖，轻轻用手拂过那一个个黑白交错的琴键，不说话，又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我刚想开口继续追问写什么，她那轻柔又不失沉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而她的身体也转了过来，与我四目相对。
“老师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呢，有关音乐，有关梦想的，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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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半，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晚归对我来说算是家常便饭，不过零点之后还在回家路上这种事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如果要说原因的话，那只能归结于蔡雨沫小姐讲故事的能力实在令人捉急。
细碎的片段，杂乱的回忆以及断续的言语，如果把这些称之为“故事”似乎太过简陋。我也是艰难的从这些碎片之中，挑选、分拣、整理，最后才在其中隐约看到了某人的身影。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总是独自一人。
恩没错，又是同样的故事开头，就和我自己的经历一样。
男孩出生于一个富裕家庭，家有豪宅，身着金缕。只是这豪宅太过偏僻，男孩从小就没有玩伴，身边所有的，只有家中的仆人以及院子里的猫狗。仆人唯唯诺诺，却无法坦诚的面对男孩；猫狗忠心相随，却无法彼此相互倾诉。
如果说我的过往是因为怕被伤害而体会孤独，而他却是由于被“家”束缚住了内心。
男孩稍微长大了一点后，也差不多到了上学的年纪，然而男孩的父亲——那是一位大商人，并没有让男孩去普通的小学上课，而是请来了家庭教师给男孩传道受业解惑。但同时也是这个原因，男孩失去了仅有的与同龄人接触的机会。
每当家庭教师来到男孩家中，总会有一半几率见不到他。这时候，男孩肯定是趁着家里仆人不注意，翻墙溜出去了。至于溜到到哪里，十有八九是往宅邸西侧的小树林里跑的。还好由于树林是半人工造出来的，里面并没有什么珍禽异兽，危险自然是不可能发生的。因此，每当男孩的家庭教师一脸无奈的朝着商人抱怨的时候，男孩的父亲他也是苦笑着表示随他去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自主逃课权？
我不知道。我所知的是因为缺少与人接触，男孩开始喜欢和花鸟鱼虫相伴，而森林里自然有着最多的他的“伙伴”。
在森林中为了寻找各种各样的甲虫而东奔西跑，或者爬到树上和小麻雀一起眺望远处的风景，抑或是躺在在小溪边的草地上感受和风吹拂以及溪水的跃动。他捕获的甲虫不计其数，它们都有各异的鸣声；他遇到的鸟窝数不胜数，每只小生命都在用不同的啼音向这个世界说着你好；他在溪边安然度过了无数个午后，不同天气，溪水总会演奏不一样的乐曲。
他开始迷恋上这些来自大自然的，最纯粹的声音。
“我想学音乐！”男孩对父亲如是说。
“可以是可以，但是学一件东西可不能轻言放弃。”
“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父亲不敌男孩的热情，装作不得已似的答应了，其实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新老师到来是在大约一周后的午后，老师姓“晏”，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身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
“你是来教我音乐的？”男孩心生怀疑。
“对啊，你想学什么？”晏老师面不改色。
“音乐啊，还能学什么？”
“我是问学什么乐器。小提琴？钢琴？吉他？古筝？二胡？”
“不知道，老师你演示给我看！”
“好好好。”
晏老师先是拿出了吉他：“这是一种最容易上手乐器，但是要弹得好却也是相当不简单的。”
“太吵了，不喜欢。”
“那这个呢，二胡的声音总是婉转而不失悠扬。”
“太死气沉沉了，也不喜欢。”
“那钢琴呢？她的声音可是相当的清脆而跃动……”
“就这个了！我要学钢琴！”
男孩也不想再往下听了，他认定了，他所寻找的就是这种声音，这种像极了自然的律动。不知道剩下的小提琴和古筝作何感想。
男孩亲手拂过相依的黑键与白键，他仿佛能从里面感受到跃然而出的生命。他知道，自己从那一刻便与钢琴结下了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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